楚君澜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一块肉,一直在翻滚,只等烤的外焦里嫩,撒上调料就可装盘端上餐桌了。
有人用冷帕子轻柔的覆上她的额头,又有人给她喂了什么药。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中搅在一起,让她几乎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真实的经历,亦或是这些都是属于她的。
等楚君澜终于恢复意识时,睁开眼,视线中朦胧看到的就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年轻宫女。
“楚小姐,您醒了?”那宫女欢喜的大叫一声,小跑着出去回话:“楚小姐醒了!”
不过片刻便有错杂的脚步声传来,景鸿帝在前,诺敏在后,一众宫人跟着快步走了进来。
楚君澜疑惑的眨眨眼,呼吸之间记忆回笼,已经明白过来。
“皇上,玉妃娘娘。 ”楚君澜强撑着起身下地,屈膝行礼。
见她竟然利落的起身,景鸿帝有些惊讶。
“平身吧。”
“谢皇上。”楚君澜站起身,头晕的厉害,却依旧稳住了身形,“请问换上,臣女睡了多久?”
诺敏吸了吸鼻子,上前拉着楚君澜的手道,“你哪里是睡着了?你是昏倒了,昏迷了足两日了。皇上吩咐人将你抬到了我这来,还叫了御医来给你诊治,御医说你是劳累过度才病倒的。”
楚君澜忙给景鸿帝行礼:“多谢皇上。”
“不必。”景鸿帝看着楚君澜的眼神,透着几分难言的复杂,似乎有什么话想说,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楚君澜问:“世子可醒过来了?”
景鸿帝摇摇头。
诺敏道:“世子被王府派人来接回府了。御医看过,确定毒的确解了,只是人昏迷不醒,院使和院判都说……情况不乐观,不能确定人什么时候才能醒来。”
楚君澜面色平静,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,向着景鸿帝行礼道:“皇上,臣女已经好转,再留在宫里不合规矩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外头忽然传来“砰——啪!”的烟花炸响声。
宫殿菱花格子窗上的明纸,能看见烟花映上的颜色。
景鸿帝道:“今日除夕,你回府也好,朕命人送你出宫。”
楚君澜恭敬的道:“多谢皇上。”
诺敏去找了一身厚实的大毛领子披风给楚君澜穿,赵路啧领了出宫的腰牌,早已在殿门前等候着。
楚君澜昏迷期间,早已有宫女服侍她梳洗过,也换了一身衣裳,如今将长发梳理整齐半挽发髻,除了有些苍白虚弱外,楚君澜与平日并无不同。
回身时,楚君澜发现景鸿帝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楚君澜嘴唇动了动,虽想问皇上是否有何吩咐,可她现在急着出宫,想去王府看看萧煦的情况,到底也没将疑问说出口。
楚君澜很担心。
因为那个倒霉的“药引子”,现在八成所有人都知道萧煦是当年的王妃与皇上的孩子,好好的恭亲王才成了“绿帽子王”,成了人口中的笑柄,恭亲王难道能罢休?
恭亲王不敢直接杀了萧煦,也不敢对景鸿帝表现出自己的不满,可他能磋磨萧煦,就如同从前那么多年,萧煦装傻自保时对他不闻不问。
何况解毒后萧煦的情况,楚君澜还需要在仔细诊察过才知道。
楚君澜给景鸿帝和诺敏行过礼,便在大太监赵路的护送之下顺利的离开了宫门。
原本赵路还要吩咐人护送楚君澜回茂国公府,却被楚君澜婉拒了:“我自己回去便是,请赵公公留步。”
赵路竟也没坚持,只是恭敬的行了礼,目送楚君澜离开后,就回宫复命。
景鸿帝听了赵路的回话,只点点头挥手让人退下,随即对着黑暗之中毫无一人的方向问:“去看看,楚君澜做什么了。”
黑暗中有人沉声应是,殿内的烛火猛然抖了一瞬,旋即恢复如常。
楚君澜体力不足,到了王府时累的额头上都出了汗。
因是过年,王府门前正热闹着,有家生子在门前放炮放烟花,也有仆妇们在欢笑。
看见穿着大红锦绣毛领子披风的楚君澜快步而来,仆妇们都停下了动作。
楚君澜道:“带我去见你们世子。”
“你谁呀!”有个年长的仆妇白了楚君澜一眼,抬起下巴傲慢的道,“我们王府的世子也是什么人都能见的?”
此话一出,一旁仆妇都嬉笑起来,而跟仆妇们在门口扯闲篇的门子也跟着哈哈大笑。
门子是见惯了楚君澜来的,平日楚君澜以给萧煦治病为由,没少进王府里去,可是从前见了楚君澜恨不能化身磕头虫的门子,现在却是一副高傲模样。
“对不住了,今儿个除夕,我们王爷吩咐了,不见任何外客。”
楚君澜凝眉:“那就劳烦几位为我通传……”
“通传什么呀通传,今儿个除夕,我们都不挡差,主子们也都过年呢,大家乐乐呵呵的,谁愿意见个不相干的人?你呀,还是赶紧走开吧。”
说着话,仆妇们就脚上几个玩焰火的小孩,与门子一起往府里走去,嘴里还在骂骂咧咧:“真是扫兴,大过年遇上个疯婆娘。”
“咣当”一声,角门被关上了。
楚君澜在袖中的拳头握了握。终究还是压住了脾气,若在瓶水,她早就收拾这些人了,可现在她才刚醒来,体力不足,何况大过年的她不好大闹王府,萧煦现在这个处境又很不利。
这些人惯于拜高踩低的,看他们的态度就知道萧煦的情况了。
楚君澜一刻也等不得,索性绕着外墙,往静轩的方向走去。
萧煦不傻了之后,依旧住在靠近客院的偏僻院落,距离府外就隔着一道墙,楚君澜来过王府多次,方向也早就摸清了,索性直接翻墙而入。
可刚翻过去,楚君澜就察觉到不对。
静轩此时灯火通明,院子里至少有七八个侍卫正在院子里一边值守一边闲聊。
萧煦的卧房同样点着明亮的绢灯,有两个人影映在窗子上,看侧影似乎是两个敦实的妇人,正在举箸吃菜,还端起酒盅来滋儿了一口。
楚君澜不想惊动这些值守的王府侍卫,索性绕到另一侧,从后窗子翻了进去。
她的动作很轻,蹑足走出净房,正看到萧煦仰躺在拔步床上,身上没盖被子,只穿着一身单衣,面容凹陷昏迷不醒。
而一道多宝阁相隔的另一边,两个年长的仆妇穿着厚实的袄子,抱着汤婆子,正在喝酒吃菜,低声说说笑笑。
屋里冷的呼吸时能看到白气儿,却连个火盆也没点!